孤王以为此事不可迁延,至于东宫的用度,娄令丞不用过于忧虑,孤王在东宫种植了大量的新作物,再加上曲江池的莲藕,一年下来,也不少得钱……”
李弘做到了有问必答,且言无不尽,没有隐瞒,没有开脱,更没有心生怨愤,眼中满是大唐朝廷,大唐的子民,唯独没有他自己。
在于太子奏对之时,娄师德对眼前这个少年在学问上的通博,见识之高,心胸之广阔,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认定——假如太子登基为帝,大唐百姓还有几十年的好日子过。
在离开东宫的时候,原本非常碍眼的墙上的荒草,此时在北风的吹拂下,也莫名其妙的产生出几分宁折不弯的英雄气来。
与李弘的第一次见面就让娄师德对于自己被迫来到东宫当属官的事情不再有抵抗心理。
给太子当属官,最可怕的是遇到一位混账太子,遇到这样的太子做事的时候不但要违心,还要承担自己在太子的指挥下胡乱出来的事情的后果。
现在,娄师德心中的块垒,至少放下了一大半,太子是一个很好的少年,虽然做事的时候多少有些稚嫩,冒进,不过,这不算什么,太子今年终究不过十三岁,如果太子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妥妥帖帖,还要他们这些属官做什么用呢?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这位太子很善于听取下属的谏言,不是那种就像吞下一根铁棒,执拗的听不进去任何好话的人。
至于太子的贫穷,娄师德认为这就是一个大笑话,只要太子愿意,说一句自己缺钱的话,不出半日,东宫钱库里就会堆满钱。
而太子殿下,确实是贫穷的,偌大的东宫,除过太子寝宫还能看到一些锦绣之外,其余地方都是陈旧不堪的。
当然,太子还有一个价值不菲的演武场,这里的价值不菲说的是演武场里的各种武械,以及马厩里的七八匹价值连城的宝马。
对于这一点,娄师德觉得没什么,大唐立国之初的帝王都是马上天子,帝国太子若是对武勋丝毫不通,这会让娄师德看不起的。
在看过太子演武之后,娄师德觉得在武道上,太子算是真正下过苦功的。
只要太子能够保持住如今的心境,这大唐,至少还有百年的盛世可以说道,说道。
回到府中,妻子尤氏迎上来问道:“夫君今日第一日当差可还顺利?”
娄师德双手按着腰间的玉带道:“目前看起来很好,太子也算是一位仁德之君。”
尤氏满脸堆笑道:“这就好,这就好,妾身就怕自己犯湖涂,害的夫君不痛快。”
娄师德瞅着发妻严厉的道:“仅此一次而已,以后若是再敢胡乱应承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一定不饶你。”
尤氏尴尬的道:“妾身也是一时湖涂,以后定然不会了,就算是人家背一筐铜钱来,妾身也不会答应。”
娄师德叹息一声,自己这个妻子哪里都好,就是出身商贾之家,没有多少长远的见识。
说好了不会被一背篓铜钱收买,如果是一背篓锦缎,一背篓黄金,一背篓珍珠,宝石呢?
到时候说不得还要再湖涂一下的。
娄师德本想把话说的再严厉一些,回想起自从发妻十四岁嫁过来,就侍奉公婆,扶助幼弟,操持家务,直到将公婆送走,幼弟长大成人,日子过得虽然艰苦,却从未抱怨过一声。
这让娄师德又觉得亏欠妻子良多。
多少话到了嘴边就化作一声长叹……这是命,是他娄师德的命。
太子给了自己足够高的官职,给了足够的礼遇,娄师德甚至坚信,太子对于属官是能做到解衣衣之,推食食之……既然如此,自己就要表现出对得起太子这番礼遇的才能,否则,就不是一个合格的臣子。
目前,太子殿下首先要解决的便是东宫的穷困问题。
想要解决太子的穷困问题,绝对不是简单的赚取钱财,估计太子对于钱财,也没有多少兴趣。
对于东宫这种地方来说,物资才是第一位的。
夜深人静之时,妻儿老小都已经睡着了,娄师德的胸中却像是塞了一块火炭,让他心潮澎湃的久久不能入睡。
于是,他就披衣而起,来到书房,挑亮了灯芯,坐在书桌前思考良久之后,就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平生以来的第一道奏疏——《臣请陇右屯田疏》。